中国书法的精髓

  据《周易·系辞》所载:“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远古时,人类用结绳、简单契刻符号和画图来记事。从河南安阳小屯村的殷墟和陕西周原,出土了大量距今三千七百多年前契刻在龟甲、兽骨上的殷商时代的文字(即“甲骨文”),这些卜辞和记事的文字虽然有很多仍保留着图画的痕迹,但已突破了文字初期“依类象形”的模式,开始从符号和图案中规范独立,并奠定了棱角分明的方块字雏形。
       随着经济文化的发展,文字也随之广泛流传。商周时代铸刻在器皿、货币、兵器等铜器上的铭文(亦称“金文”、“钟鼎文”),笔画渐趋朴实、规整,内容更为丰富。秦统一中国后,对文字进行了大规模的整理和简化工作,汉字统一于秦篆(即“小篆”),尽管秦篆笔画瘦挺,但其雍容和谐的结体无不渗透着秦王朝的专制与气度,端庄、凝重、肃穆。秦末继篆书之后,为抄写方便快捷,流传开了笔画变曲为直字形由圆变方,笔势活跃开朗的隶书。此后,古人在生产生活中循着追求简洁、实用、美观的理念对汉字的继续分化,又出现了草书、魏碑、楷书等不同书体。

 从以上概述我们可以看到,汉字的创造方法由最初摹拟自然界物象形态,到笔画的演变过程,经历了图形化、线条化和笔画化三个阶段,就像各民族都有自己风格的音乐、舞蹈、建筑等一样,汉字的发展壮大也是本民族特有的审美情趣和哲学思想的影响,而汉字的笔画和组织形式与其它文字却全然不同,不仅独树一帜,且造字规模恢宏博大。文字源于生产生活,作为记录和传达语言约定俗成的符号系统,能以艺术形式独立存在的,只有汉字。

 书法是以汉字为对象,展示笔墨在纸面上的黑白构成。汉字给人的初始印象只是一个简单的空间概象,而书写时却能转化为自己的自由意象空间。王羲之在《题卫夫人笔阵图后》中说:“结构者,谋略也。”谋略,智谋方略的意思,表现一个人有敏锐的捕捉力,而能通盘筹划。汉字结构,是综合点、横、竖、撇、捺等基本笔画和谐构建的体势空间,认识学习汉字结构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培养超前的形象空间意识;对笔画的认识和运用所表现的形态,则是个性心情的抽象表现和个人美学的具体再现;笔是书写者手指的延伸,笔的疾厉、徐缓、飞动、顿挫则是书写者主观意象认识的驱使,可以说个人所书写的文字形象是其潜意识的意识形象。

 孙过庭在《书谱》中说:“虽学宗一家,而变成多体,莫不随其性欲,便以为姿。”意思是,虽然同样都是宗法的某一家,却可以变成多种体貌,这无不是随着各人的个性和志趣显示出的独特姿态。我们常说“字如其人”,说的就是一个人写字的结体风格与线条的力度、节律,彰显着个人的风度与气韵,它是心迹的外射,可谓一声一息均在点滴之间,如颇具代表的唐楷,欧体遒媚峻整,颜体雄浑厚重,柳体爽健飘逸,无不昭示着个人神采;又如黄庭坚说蔡襄书法:“书如蔡琰胡笳十八拍,虽有青壮顿挫,时有闺房态度。”米芾也说:“蔡襄如少年女子,体态妖娆,行步缓慢,多饰繁华。”这些概括和比喻不仅让人看到了书法与个性的潜质,而且积极地调动了观赏者广阔、丰富的想象力。如周星莲在《临池管见》中说:“作书能养气,亦能助气。静坐作楷法数十字或数百字,便觉矜躁俱平;若行草,任意挥洒,至痛快淋漓之候,又觉灵心焕发。……故知书道,亦足以恢扩才情,酝酿学问也。”

 思维是在表象、概念的基础上进行分析、综合、判断、推理等认识活动的过程。每个汉字都有一个固定的表象空间,它是形象思维的抽象,是意象思维的具体。从思维的角度来看,书法就是个人展示汉字表象的艺术。

 钟繇在《笔法》中说:“笔迹者,界也。流美者,人也。”一个字让人看了是否有美感,全凭书写者对那个字的结构认识所做的安排是否符合悦目的空间布局,而汉字的空间特性,又恰恰丰富了它的表现形式,也强调了笔画的位置地位,就是相同的笔画在不同的字里展现的姿态也不尽相同,这全出于书写者对各笔画在字里的地位进行综合权衡后有意识的理想再现。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曾说:人有一种冲动,要在直接显现于他面前的外在事物中实现自己,而且在这实践过程中认识自己。在书法学习过程中,不仅能以汉字的结构布局和笔画的力度、节律来认识自己实现自己,写得一手笔画衔接酣畅、空间布局和谐美观的好字,培养笃实自信开阔的性格情绪,而且能通过分析处理字的粗细、长短、宽窄、穿插、疏密、平衡等关系,提高个人的主动观察力和领会力,激发潜意识的活跃思维。